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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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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色越野駛入濃蔭柏油小道,樹縫漏下的夕光打在引擎蓋上,綴出點點碎金。

奚嵐嵐側過頭,一路的沈默,總覺哪裏不對勁,好奇問:“你心情不好?老同學上錯你的車,不至於對人家冷臉吧。”

“有嗎?”

“就剛才對你同學男朋友板著臉,兇巴巴的一點都不像你。”

奚行皺起眉頭:“你覺得他倆是情侶?”

奚嵐嵐:“難道不是嗎?男生走過來時挺著急的,那姐姐一下車就解釋你們的關系,我站旁邊都聽到了,只有情侶才會在意……”

說話間,奚行突然踩住剎車——

奚嵐嵐順慣性往前撲去,好在車速不快,才沒撲到前面,只是被安全帶勒到了肩膀,臉上止不住的驚訝。

前方有個四五歲的孩童追皮球,橫沖跑到路中央,所幸剎車及時,有驚無險停在幾米開外。

奚嵐嵐抻開安全帶,撫順劉海嘟囔著:“家長怎麽帶娃的,讓他跑到馬路中間玩球,我們繞開走吧,後面的車都繞上去了。”

奚行瞥了眼路旁,停下車,摁雙閃燈,替小孩兒擋住後邊的車流,低聲說了句:“小孩子不懂事。”

有那麽一瞬,奚嵐嵐懷疑這位堂哥在內涵她,但沒有證據。

馬路旁,有位老人步履蹣跚地邁下機動車道,顫身撿起皮球,半拖半拽地將那頑皮孩童拉回行人道,站定後,朝黑色越野揮手致謝。

黑色越野熄滅雙閃,添油前行。

奚嵐嵐眼睛骨碌一轉,扯回話題:“不過呢,他們即使現在不是情侶,很快也會是的,郎才女貌看著就般配。”

奚行薄唇緊抿,沒接話。

調著方向盤,轉入綠蔭中心的疊墅區,停好車,奚嵐嵐一躍下車,愉快道:“爺爺好久沒見你,快進來。”

落日如乍現般,浮滾天際,奚行坐在車內,微仰著頭靠了會兒,再睜眼時,大片大片橘色流雲滑淌而過。

他調出手機拍照模式,定格下這幕。

傍晚七點。

落日燒盡最後一抹餘暉,從餐廳玻璃看出去,還能瞧見那點繽紛的紅黃,卷挾在無盡灰藍裏。

服務員送上甜點,分置到每個人面前,宋女士與寧阿姨聊著天,齊況然抽空敲手機回覆信息,只有今朝眷顧甜點。

她勺了一大口海鹽冰激淩,舌尖抵住將融未化的奶甜,細細品抿其間一點鹹,嘗了幾口,杵著銀勺,對窗外出神。

過了會兒,從包裏拿出隨身攜帶的黑卡相機,快速調參數,拍下最後一瞬日落。

翻看著相機裏的日落,想起高中時,她曾立志拍下灣市不同地點的落日照片,學校、放學小巷、周末的偏遠角落,能想到的地方都蹲點拍攝,一刻也閑不下來。

那次是高二剛分班,她卯足勁兒進入理科實驗班,達成一個小目標就忍不住想獎勵自己。於是揣著相機,跑到實驗樓的樓梯轉臺等落日。用一張卷子的時間換一場可能出片的日落。

就在她換好鏡頭,對著光線專心調參數時,突然被人叫住了。

“餵,喬今朝——”

今朝將相機別在身後,回頭警覺地看過去。

是同班的林覺彥,新組的班級大家都還不熟,但這個林同學牛皮糖似的總跟在她身後,印象很深。

她松口氣,前後望了望:“小聲點,別招來老師。”

林覺彥笑得沒心沒肺:“籃球賽來給我加油吧。”

“沒空,我要趕學習計劃。”

“我帶你學,班主任說要組一幫一學習組。”

“……”

第五十九名帶第五十八名?

今朝瞥了眼所剩不多的日落餘暉,捧起相機調試,“謝了哈,我們不適合組隊。”

“那咱倆申請做同桌吧。”

“不要。”

“我知道一個好地方,周末帶你去拍。”

林覺彥滔滔不絕,也不管人家有沒有在聽。

眼看日落就快結束,今朝耐心耗盡,從相機取景框分出一個眼神,覷他,“能不能安靜點?”

林覺彥被慣著長大的性子,成績運動也算拿得出手,像模像樣收過幾封情書,哪受過這種怠慢。他上前一步,伸手擋住今朝的鏡頭,“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?”

“林覺彥!”今朝惱了。

在隔壁班時就粘著不放,現在升上同一班,林覺彥的行為更是誇張,今朝擰起眉,“你這樣很沒勁。”

見她要走,林覺彥邁進一步,長臂撐住樓梯墻壁,將人框在原地。

狹小空間驟起壓迫。

他比今朝高半個頭,突然莽撞地撐墻靠近,心內也攀上幾分慌亂,但還是決心問到底:“那你喜歡什麽樣的?”

照片是拍不成了,今朝想快點離開,擡手往他肩上推了一把,沒推動。上層樓梯響起腳步聲,她趕緊將相機塞進書包,關好拉鏈,雙手扣在書包帶上。

樓梯走下來一人,個子高高,淩落身影在昏暗樓道裏很耀眼,他手裏卷著本物理冊子,註意力都在亮著屏幕的手機上。

是新同班,奚行。

今朝心生一計,擡手指了下奚行,小小聲:“看到沒?”

林覺彥回頭看清來人,抿起唇。

上次黃毛事件後,今朝沒再與奚行有過交流,但對他的了解一點都不少,主要源自好姐妹思斯的喋喋不休,以及同學們的小道八卦,不過思斯說的是獎項成績,其他同學說的是緋聞。

今朝大言不慚道:“我只喜歡成績好的,比如他。總分考七百三十多,暑假進國家隊搞競賽,而且還是校籃球隊的,每次打球都有校花圍觀,多威風吶。”

“……我也是校隊的。”

“不能只關註一點,要全面發展。”

趁著林覺彥沈默,今朝推開他搭在墻上的手,離遠半步,再下一劑猛藥:“不過呢……你終究不是他,不一樣的。”

林覺彥似懂非懂大膽聯想:“你來這兒等他?”

此時,奚行已經走到最後一級臺階,與他倆處在同一轉臺,隔不到半米距離,今朝不確定他聽到多少對話,卡在這個問題上,再愛胡謅的她也覺出一點尷尬。

她臉頰泛起微微紅赧,尷尬的紅,鬧心的燙,像是要當眾撒一個影響品格的謊。

這神態看在林覺彥眼裏,卻是小女生見到男神時的害羞,反而坐實了她對奚行的“喜歡”。

林覺彥慘然笑出聲,破罐破摔:“原來你喜歡奚行啊……他也不過如此吧。”

今朝氣得跺腳:“小聲點!”

可惜於事無補,林覺彥嗓門太大,上下樓都能聽得清清的,更遑論近在咫尺的奚行。

他散著步子走到轉臺,難得掀起眼皮,冷淡地往今朝兩人身上掃一眼,然後事不關己地路過往下走去。

與此同時——

樓梯上嘩啦啦跑下來一群同學。

抱著書或拿著游標卡尺等實驗工具,魚貫而過,一個個看八卦好戲似的向他倆飄來“熱切”目光,附贈竊竊私語。

有幾個同學刻意大聲私語:“還不過如此?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分。”

今朝想起來,物理競賽臨近,班上好幾個競賽生都應召準備實驗題,這會兒是競賽尖子們剛做完實驗下來。

學校倡導團體競爭,雖劃了實驗班,班內成績仍隔著鴻溝,並行的三個實驗班早就開始了暗自較量,因此班主任才會提出一帶一組隊拉分。

同學說的是林覺彥,但今朝覺得自己也被戳了下,不自覺摸摸書包鼓起的相機輪廓。

當天晚上,今朝失眠了。

躺在床上輾轉反側,她也有理想專業想要考取,之前仗著天賦拉分的語文英語,一進實驗班就如小水滴入江海毫不起眼,現實情況由不得她耍一耍,有空再努力。

次日,頂著衤糀黑眼圈早早到校。

她從來都是主動出擊的人,發現問題就要解決它。敲開辦公室門,找班主任提出請求:一是申請調座,不能再坐林覺彥附近;二是尋求學習建議,勤能補拙但也要方法。

新班主任推了下眼鏡,審視今朝一番,突然說:“你和你哥哥長得很像。”

今朝怔住,攥了攥衣角。

“你家情況我知道一些,如旭是我帶過的學生,他是個好孩子……”班主任拉出成績單,回歸正題逐條分析:“本來也該找你談談,你偏科嚴重,改選文科會更有優勢。”

今朝堅持:“我要學理。”

“也想沖D大的地理科學?”

她用力點了點頭。

班主任猜中心思,笑了下:“別緊張,老師不是勸你改選,理想目標是很好的動力,只是以你的基礎需要付出更多。”

校園流言傳得比風快,蜚語四散後重新拼湊,成了今朝為奚行拒絕林覺彥追求,硬選理科是為與奚行同班,甚至與校花爭風日日蹲點。

但似乎沒傳進班主任耳朵。

第二周公布調座名單,眾聲嘩然。

今朝與奚行成了同桌。

她也很意外,好在能遠離林覺彥,至於流言無所謂的,又不會掉塊肉。

只是,他可能會覺得有點煩?

今朝站在新座位旁,比出請的手勢,大大方問:“喜歡裏面還是外面,你先選。”

努力地、與奚行“緩和”關系。

奚行挑了下眉,看到擦得鋥亮的兩張課桌,將課本放到靠走道的課桌上:“我坐這兒。”

今朝:“好的!”

在周圍同學的註視下,她麻利地將自己的家夥什搬到裏側課桌,穩穩坐在自己的座位。

司予航坐在奚行前一個位置,興致勃勃地回頭:“小今朝,好巧啊。”

今朝正收拾著零食箱,嘻嘻笑了聲,抽出兩包浪味仙遞給他和前排女生:“給你們,今朝特供。”

司予航拆開包裝袋,瞥奚行一眼,八卦起來:“和我老大同桌是什麽感覺?”

今朝想說,才坐下兩分鐘感覺不出來,就聽到啪地一聲,同桌的桌面壘起厚厚課本,擋住司予航一半視線。

奚行隨手拈起筆,游蛇般在長指間翻出筆花,老神在在地調侃司予航:“吃吃吃,您的減重計劃又擱淺了?”

司予航抓一把薯卷塞進嘴裏,滿臉無辜:“人女孩給我的,不吃不好吧?”

分食不均厚此薄彼了?

今朝埋頭翻零食箱,由於搬座位沒準備太多存貨,好不容易掏出僅剩的兩罐可樂。

還未推到奚行桌上,他就靠回椅背,無處安放的長腿抻到走道一側,戴上耳機,心無旁騖地寫卷子,半點沒有要與她交流的意思。

果然,是有點煩她。

司予航拉開自己抽屜板,喊今朝看過去,滿滿當當的零食,不乏名牌巧克力,他得意地咧嘴笑:“別給他,太多女生送零食他都免疫了。”

後來今朝才看明白,比起請教老師,女生們更喜歡找奚行,每次都會帶小零食放他桌上,他從來不收,推了幾番後就順理成章進了司予航肚子。

難怪,司予航的永恒課題是減重。

作者有話說:

奚行:聽說你喜歡我?

今朝:同學,原話是我只喜歡成績好的。

林覺彥:我作證,她就是喜歡你!

今朝:emm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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